七月来时,天地便换了颜色。
先是日光变得锋利,像刚磨好的刀刃,明晃晃地悬在头顶。树叶子绿得发亮,仿佛涂了一层釉,在风中哗啦啦地翻动时,便抖落一地碎金。蝉声从不知哪个角落突然炸开,先是怯怯的一两声试探,继而便排山倒海地涌来,将整个午后浸泡在声浪里。
我总爱在这样的日子里出门。街道被晒得发软,柏油路上蒸腾着热气,远处的景物在热浪中微微扭曲。行人稀少,偶有经过的,也都贴着墙根的阴影走,像是怕被这骄阳灼伤。只有孩子们不怕,他们赤着脚在滚烫的地面上奔跑,手里攥着化了一半的冰棍,糖水顺着指缝滴落,在路面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。
七月的风是热的,裹挟着草木蒸腾的气息,从脸颊拂过时,能嗅到某种发酵般的甜味。这风穿过稻田,稻穗便轻轻摇曳;掠过荷塘,荷叶便掀起碧浪;撞上老屋的砖墙,墙缝里的蟋蟀便叫得更欢。有时傍晚会下一场急雨,雨点砸在晒烫的水泥地上,腾起一片白雾,带着尘土的味道。不过半个时辰,雨便停了,积水里倒映着被洗过的天空,格外明净。
菜市场里,瓜果的香气格外浓郁。西瓜堆成小山,翠绿的皮上凝着水珠;黄桃饱满得几乎要绽开,散发着蜜一般的甜香;紫葡萄上覆着薄霜,像一串串玛瑙。卖冷饮的摊子前排起长队,玻璃瓶碰撞的声响清脆悦耳。老板娘麻利地启开瓶盖,汽水便"嗤"地喷出一缕白雾。
入夜后,暑气稍退。路灯下聚着乘凉的人们,摇着蒲扇,谈论着今年的收成。孩童们追逐嬉戏,笑声惊起了电线上的麻雀。偶尔有萤火虫飞过,在黑暗中划出细小的光痕,转瞬即逝。更晚些时,万籁俱寂,只有纺织娘在草丛中不知疲倦地吟唱,和着远处池塘的蛙鸣,为夏夜打着拍子。
七月是盛夏的扉页,往后还有大把滚烫的日子。我们在这炽热的季节里行走,收集每一缕阳光,每一阵蝉鸣,每一滴汗水。待到秋风起时回望,这段旅程便成了记忆里最鲜亮的一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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